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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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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珩聽聞蘇二丫被押上了公堂,整個心都被吊起來了,也顧不得腹中五內俱焚的絞痛,穿好了衣服捂著肚子踉踉蹌蹌的就跟著曲寧朝衙門走去。

可惜這孟縣令審案如同兒戲,還沒問幾句就匆匆離場,滿香和蘇二丫都被收押候審。

縣衙外的人已經三三兩兩的散去,容珩聽說蘇二丫被押進了牢房,就已經心沈谷底,臉上冒汗險些站不住,多虧著曲寧從旁攙扶,才讓他穩住了身形。

周圍有人小聲的議論著。

“我看呀,那個蘇二丫沒幾天好活了!你還記不記得前幾年也有個姓張的和鄭掌櫃作對,最後莫名其妙就被官司纏身,在監牢裏沒挨上幾天就死了,真是可憐啊!”

“可不是嗎?你看這明明鄭家的東西出了人命,鄭掌櫃還不是大搖大擺的坐在堂下,有縣太爺給她撐腰啊,罪名都推到替罪羊身上不就得了。”

“聽說這蘇二丫就是以前給富春樓供酒的人,鄭掌櫃早就恨她入骨了,恐怕正是想借機整治整治她,拔了這根眼中釘肉中刺呢……”

所有的消息都是對蘇二丫不利的。

她在牢獄裏有沒有吃苦,那些牢頭會不會對她用刑……

容珩只覺得身體像是被掏空了一樣,眼前一黑,腹內又是一陣排山倒海的疼痛,連帶著整個心臟也疼的到了極致。

“容珩,你怎麽樣!”曲寧感覺到容珩的身體瑟瑟發抖到一種近乎痙攣的狀態,不由得有些擔心他。容珩的情況他是知道的,本來體弱,來了葵水,走路腿都打顫了,如今又突逢劫難,身心俱疲。

容珩疼的彎下了腰身,手攥著腹部的衣料,將那青灰色的襖衣揉成了團,他念著蘇二丫的名字,一聲一聲幾乎要撕心裂肺,不行,他不能這麽沒用,他不能這麽坐以待斃。

再擡起頭來時,那一雙疲憊的眼眸已經瞪的星目欲裂,他重新振作起來。

“宋東家,能救她!”

蘇二丫曾向他提起過,富春樓的掌櫃宋瑾言對竹葉清酒甚為青睞,因而她才得以半是要挾的把每壇酒的價格從一百文提到了二兩銀子,她說宋瑾言這個狐貍大概是真的喜歡竹葉清酒,不然也容不得她這麽得寸進尺。

宋瑾言既然如此執念這竹葉清酒,說不定對蘇二丫也能愛屋及烏。

鄭歆雖然有縣太爺做後臺,但宋家行商已久,官商勾結,宋家的靠山定然比鄭歆這個縣太爺要大的多,若是宋家肯出手,蘇二丫就一定有救!

想到此處他已經打定了主意。強撐了羸弱的身子與曲寧告別,只身去了驛館。曲寧雖然擔心他,但是家裏還有兩個無人看管的子女,實在走不開,而蘇二丫的事兒又緩不得,只好讓容珩一個人上路了。

驛館裏每日有一趟馬車去往寧遠城方向的,只是腳程慢,路經的幾個小村子都要停留半個時辰左右,至少要兩天才能到達寧遠城。若是租一匹快馬,那就方便多了,日夜兼程,此刻出發明日午時就能到寧遠城。

“客官你要什麽馬?”驛站裏的夥計看容珩面色難看,體態弱質,似是患有病癥,因而牽出一匹白色的小公馬來:“您瞧著這匹怎麽樣,這匹最是溫順了,跑的也穩。”

容珩的腦海裏突然浮現出一些記憶來——

記憶裏好像有個白衣的少年也曾經牽出這麽一匹個頭小小,性情溫順的小公馬。對他說,你不要怕我牽著馬繩呢,只要記得不管什麽時候踩著馬鐙就不會出事兒,出事兒也有我護著你呢,摔不壞你。

原來他是學過騎馬的,容珩松了一口氣。他第一次,對那些擾得他夜不能寐的記憶,有了感激之情。

“給我一匹腳程,耐力最好的馬,我要去寧遠城!”

驛站裏的小夥計很快牽出來一匹棕紅色的高頭大馬,那馬雙目如熾,後腿肌理分明結實有力,周身毛發光彩油亮不帶一根雜色。

容珩摸了摸棕紅寶馬的鬃毛,低聲耳語了一句“都靠你了”。這才學著記憶裏的動作,翻身上馬,抓緊了韁繩,雙腿一夾馬身,策馬揚鞭向寧遠城跑去。

七歲時學會的騎馬之術,畢竟是生疏的,他雖勉強上了馬,但到底動作還是僵硬的,又因一路腹痛難忍,只覺的胸腹間翻滾的那血腥之氣幾乎要從喉嚨裏冒出來,昂首挺胸的姿勢根本難以維持,他整個人幾乎是貼在馬鞍上面,過林區的時候路途顛簸,險些從馬上摔下來,容珩都憑著一股子毅力撐了過來。

連續近十個時辰的奔襲,等他到達寧遠城的時候,整個大腿內側已經被馬鞍磨的血肉模糊,莫說走路了,就是站著不動也疼的冷汗直流。

近十個時辰只喝了幾口涼水,嚼了半塊在驛站買的幹餅子。容珩此刻已是強弩之末,眼下盡是淤青,臉上沒有半點血色,強撐著幾乎被疼痛淹沒的身子到了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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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司朗月仗著一身出神入化的輕功,輕悄悄的潛進了縣令府邸。

鄭歆果然存不住氣,當晚就送來兩箱珠寶,其中一對白玉麒麟尤為珍貴,孟縣令拿著那白玉麒麟對著燭光把玩許久,樂的合不上嘴,最後才意猶未盡的轉動床榻下的一個按鈕,機關精巧,露出一間隱藏在床下的密室來。

為了不打草驚蛇,司朗月等孟縣令睡下之後,才用了迷藥讓孟縣令睡的更沈,沒有解藥的話,至少再睡五個時辰。

密室裏放著不少精巧的玩物,翡翠珠玉金銀古玩,應有盡有。一個小小的縣令,居然也有如此財力,可見他罪行之深。

司朗月得了賬本,也不急著離開,她順手從書架上抽了一本無用的經書,將經書與賬本的封皮對換。這一手金蟬脫殼,她自覺非常得意。臨走之時還不忘用罩了經書皮兒的賬本拍了拍孟縣令的臉。

“瞧你這副酒囊飯袋的樣子,居然搜刮了這麽多民脂民膏!睡吧睡吧,睡醒了,你的好日子也就到頭了!”

司朗月將賬本插在腰間,身形如鬼魅般的從容離去。

這賬本裏記載了孟縣令到任平安鎮三年來收受的全部賄賂,裏面一條一條數量大的驚人,偶爾還添上幾句批語,鄭歆和薛二娘的名字出現多次。

本來,司朗月只是想小懲大誡,以賬本威脅孟縣令趕快放人,順便把滿水的死契也給交出來。但這孟縣令的賬本數目太過驚人,批語中所害人命居然高達七人,冤假錯案無數,害人匪淺,乃是地方上的一顆毒瘤。

司朗月思前想後,實在無法容忍,於是提筆給自家娘親寫了一封信,又將賬本和隨身玉璧奉上,派人日夜兼程的送往將軍府,求她娘親鎮南將軍出面整治整治這個貪官汙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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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珩那日強撐著敲開了宋府的大門,正巧趕上宋瑾言要出門。

宋瑾言一身艷紅蘇錦祥雲廣袖的女裝,腰纏軟緞金玉帶,頭戴金絲白玉冠,粉面朱唇,目如含情,身上還精心熏了幽蘭香。如此精心打扮,只因他今天約了人在春興樓,要談明年上半年宋家最大的一單綢緞生意。

容珩雖然沒見過宋瑾言,但見他穿的如此華麗,又是被眾星拱月似得好幾個小廝一起送了出來,大約也猜到了那人的身份就是宋家的家主,富春樓的東家。他也不知道哪兒生出來的力氣,竟然連著推開三五個隨行的婢女小廝,直直的撲到的宋瑾言的面前,直呼著讓他救蘇二丫一命。

宋瑾言皺著眉頭。

這個不知道從哪兒來的男人,形如枯槁,面色青白,仿佛立時就能昏過去,一身的血腥味讓人生厭,死死地抓住自己的衣角。

反常的是,聽到蘇二丫的名字,宋瑾言眉間一動,不但沒有讓人把他轟走,反而揮手示意身後的下人們都退下。

連宋瑾言自己都沒意識到,他的耐性什麽時候這麽好了。

容珩勉強將他所知道的的敘述一遍,已經半分氣力都沒有了,說到最後眼前一黑,向前軟倒下去。

“先把他,給我安排到客房。”

宋瑾言的目光掃過昏厥過去的容珩,又想起蘇二丫那日自信滿滿的話——

“你看向杯中酒的目光,和我家夫郎看我的目光是一樣的。”

這個人便是她的夫郎吧!做到這種地步,對她也算情深意重了。宋瑾言忽然有些失神。他這是……這是在羨慕嗎?因為要撐起整個宋家的家業,他自小便女扮男裝四處奔波,他非女兒身,這個秘密恐怕要背負一輩子。男女之情對他而言如同鏡花水月,可望而不可求。以前他也並不在意,可是看到蘇二丫有如此癡心的夫郎,他的心竟然產生了一絲悸動,忽然想起了一個人,想起了將軍府一樹的杏花。

“主子,咱們還去春興樓嗎?”

“你去給周大人報個信兒,說我今日有急事兒來不了了,下次我親自罰三杯給她賠罪。”

宋瑾言的貼身小廝楞了楞,仿佛沒料到自家主子會為了這麽一個不知道哪兒冒出來的人推了今天這麽重要的酒宴。

“怎麽還不走,腳上長釘子了?”宋瑾言皺著眉又催了一遍。那小廝才回過神,一溜煙的跑走了。

宋瑾言又吩咐道:“軟玉,去庫房,把前兩天得的那件血珊瑚給爺包起來,送到巡撫大人府上,就說我有事兒求見巡撫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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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了一日。

巡撫府裏,陸巡撫愛不釋手的撫摸著那一件血珊瑚的擺件,血色艷麗如新,觸之冷凝如玉,此物乃東海所處,百年難得一遇,甚為珍貴。

“瑾言啊,我多少年也沒見你這麽大方了!”

坐在一旁的宋瑾言笑著頷首,將手中的茶盞略略放下,說到:“陸大人這是在笑我小氣呢,這血珊瑚能得陸大人這樣的行家賞識,那是它的福氣,放在我手裏那都是糟蹋了東西。”

“你這丫頭,今天嘴裏抹了蜜。”

“只是那件事兒,還請陸大人多費費心啊!”

陸巡撫看了宋瑾言一眼,正色道:“這孟縣令也不知道得罪了哪路神仙,不單單是你,連司將軍今日也求我出手辦了她。你且放心把,此人收受賄賂已久,今年的考評分數極低,本來就要黜了她的職,給今年的進士官人讓位呢!我這兒已經有了他行為不端的證據,上書給了朝廷,沒兩日公文就該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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